Theater Study



back



Jean Genet让·日奈
(1910/12/19-1986/4/15)


关于《女仆》演出



         悄悄地…。最初能想到的就是这一句。两个扮演女仆的女演员必须像盗窃一般的悄悄地表演才对。那并不是因为开着窗户,或者由于墙壁太薄而原来只应该在闺房里才能被吐出来的词让邻居听到,或者在她们的语言里有些不该吐出来的,让人害臊的内容。而是为了能表达一种混乱的心理而要求的这种表演方式。总之,需要像盗窃一般的悄悄地表演是为了把过于沉重的内容、空虚的表现更轻松些,也为了能够在舞台上称心如意。于是,女演员们需要控制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而每一个动作需要像被悬空的状态或被打断的状态。希望每个动作使女演员浮在一种不确定的,不连续的状态中。在某一瞬间,她们甚至可以脱下一只鞋或两只鞋,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来,踮着脚走,然后把那双鞋静静地放在家具上----这也不是因为她们不愿被邻居听到,而是因为这些动作就是合乎这部戏的调子(风格)。希望有时她们的声音也应该有些不稳定(=被悬空或停留在空中),或者嘶哑。

         这两个女仆不应该是荡妇。在太太的纵容之下,她们是变老,变瘦了。她们不应该是美女。她们的美是不允许在大幕刚被拉开就让观众看到的。而应该是在上演该剧的晚上,她们逐渐地增加魅力,终于达到最终的那一瞬间。所以最初在她们的脸上是有皱纹的,但是那是像她们的动作或一根头发一般的很微妙的皱纹。至于她们的臀部、胸部,应该没有特别的挑逗性。甚至她们大概也能够在基督教学校里教授信仰。她们的眼睛是清澈的,这是因为她们每天晚上都趁太太不在的时候扮演"主仆"的游戏,不顾一切地把对太太的憎恨都发泄在对方的身上。这就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手淫。她们触摸道具的时候,应让人感到像年轻姑娘要折断长着花的树枝一样。虽然她们的皮肤是苍白的,可很有魅力。总之,她们已枯瘦了,可拥有优雅的气质。并没有腐烂。

         尽管这样,她们的腐烂还是需要逐渐地表露出来。那不应该是在表现愤怒的时候,而是在她们过度的表现优美的时候。

         女演员不应该带着本身的性感而上台,不能模仿电影演员。个人的诱惑力,对于这部戏而言,只不过是一种不雅的东西。于是我要恳求女演员的就是,如希腊人所说的,千万不要把自己的性行为摆在桌子上。

         关于跳进的部分和跳出的部分,我认为不需要再说。应该谁都能找到符号,而且如果需要,能自己想办法。

         关于所谓的诗的部分,希望把它说成那是很清楚的事情,如巴黎的出租车司机能立刻想出一些带着点隐语意思的比喻。比如,这是自明之路等。而且那是像数学的计算一样,(从他们的嘴里)很明确地被吐出来。即它不带特别的热情。不,与其他的部分比较起来,较为冷淡一些为好。

         故事的统一,不是表演的单调,而是从非常多的,并且在多种多样的各个表演之间的配合当中产生。恐怕导演需要表现的应该是当时我在写作这部作品时,在我内部所存在的或极其缺乏的事物,即人的一种品质之类的事。因为这是个故事。

         太太这个角色不能像讽刺绘画那样的夸张。她不知自己究竟愚蠢到什么样的地步,也不知自己演一个角色演到什么样的程度。可究竟什么样的女演员才能理解比此更深的事情呢,即使她在擦自己的屁股时也同样如此。

         这些妇人们----即女仆与太太----是否正在聊无聊的、不值一提的事情呢?这正如每天早上在镜子前刮胡子时的、或晚上感到灰心失望时的、或在森林里感到孤独时的我。即这是个故事,换言之,这是像寓言般的故事的一种形式,我在写作时的第一目的为恐怕既想表示我究竟是个什么人,又在同时拒绝表示而感到厌恶自己。第二目的为在观众席里引起一种不快的气氛…。一个故事…。那是需要相信它的同时也需要拒绝相信它。为了让我们能够相信它,女演员不可以写实形式扮演角色。

         无论神圣与否,这两个女仆是一种怪物。也就是和做各种各样的梦时的我们一样。我不会确切地描述戏剧究竟是什么,可我会阐述被我否定的有可能形成的戏剧形式。那就是从外界被看到的日常动作的抄本。之所以我去剧院是因为能够把我自己放在舞台上(以虚构故事的形式,并且无论那是由一个人物构成的还是由在许多人物的帮助之下构成的),能够看到自己绝不会梦见的----或不敢梦见的----我自己的样子,而且实际上,那是我自己很熟悉的样子。于是,演员的任务即在孤独与孤独之间的快乐当中,让我看到真实的我,为此她们做些那种动作以及穿那种奇装异服。

         还有一件事情我应写下。问题并不是为仆人的命运辩护。因为我认为佣人们的工会应该存在----而且这与我们无关。

         该戏首演时,有个评论家指出真正的女仆不会像在我作品当中的女仆一样说话。关于这件事情,他究竟知道什么呢?我想此事完全相反,再说假如我是个女仆,我绝对会像她们那样讲话。在某一个晚上。

         诚然《女仆》是在某晚,如此说话。于是必须在她们的不经意的时候听到。是在她们的孤独之中听到,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孤独之中听到。

         《女仆》的舞台。仅仅是那种稍微放荡一点的,稍微有些资产阶级风格的一间妇人的卧室。如此而已。如在法国上演,床应该是一张填点东西的而且带点装饰丝带的高等的样式----无论如何她是雇佣人的----可要朴素一点。如果这部戏在西班牙、斯堪的纳维亚或俄罗斯上演,房间的装饰也应该有所变化。至于服装,需要不属于任何固定的形式、时代的,非常出奇的那种。两个女仆为了自己演的那场戏,允许在太太的服装上带上假的下摆、胸饰,而且也允许异想天开地把它改造。花倒是要真花,床也希望如此。但愿导演能够理解----因为毕竟我无法解释一切----为何这必须是一间几乎正确的复制闺房,花必须是真花,反而服装是需要异想天开的,女演员的表演要不稳定些。就是这些。

         另外,如果想在野外圆形剧场上演应该如何。三个演员出现在舞台上之后,在观众的眼前,床、窗户、衣柜、门口、梳妆台等等一个个地报名字,商量好这些道具的位置就行。然后她们先都下场,按作者所指定的顺序再次上场。



翻译 松峰莉璃
inserted by FC2 system